4.
回小院的时候,下起暴雨。
我浑身湿透,佝偻着背,哆嗦打颤。
儿子过来开门,见到我的模样,头扭向一边,厌恶的拧眉。
“臭死了,村里出来的女人就是不爱干净,也不知道收拾好了再回来!”
我不知道他指的是,流产不久身上残留的血腥味。
还是泥腥的咸湿味道。
无论哪一点,他都没有资格指责。
但我知道,他言语无状,只是为了逗他的漂亮阿姨开心而已。
果然,林萱就站在后面台阶上,她捂着嘴笑,笑容说不出的得意。
她假模假样的为我说情:
“别对你妈妈这样苛刻!她才流产不久,失去了女儿,会难过也是人之常情......”
她应该是才沐浴过,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荚香气。
我当然没忘记,我的女儿是怎么没的!
女儿的死,儿子是罪魁祸首。
他故意在我浴室前泼了油。
我沐浴出来,不慎滑倒。
流了好多、好多血......
在我住院晕厥期间。
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沉沦。
其实傅西川带着儿子来过。
儿子在我病床前嬉皮笑脸,还一屁股坐在我流血的腹部上。
“阿姨说你要是生下妹妹,爸爸就一定会跟你结婚!你个土包子,不配当我妈妈,漂亮的萱萱阿姨才有资格!”
傅西川声音冷淡:
“放心,在你身体恢复前,我不会遣你回乡,也不会因此悔婚。”
“只是我是孩子父亲,我会尊重孩子的诉求。”
“我考虑过,萱萱是文工团干部,善良温柔,她比你擅长照顾孩子。”
“儿子想认萱萱当教母,我想,这不需要经过你同意。”
在医院那几日,是我人生中最痛苦难熬的日子。
失去女儿的痛铺天盖地的涌过来。
怒从心起,我掐住儿子的脖子,把他拎到一边。
儿子四蹄蹦跶,喊声震天,“贱女人!你个贱女人快放开我!”
见到傅西川急匆匆赶出来,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尖声嚷嚷:
“爸,你快打她!贱女人就是得打!”
傅西川心疼儿子,立马呵斥我赶紧放手。
我冷漠的说:“挺好,等我走了,也不用操心你们父子了。”
傅西川不屑地挑眉,“又在闹什么?”
穿着华贵羽绒服的林萱婀娜走来,她轻松自然地搭上傅西川的胳膊,娇滴滴的说:
“陆苒姐,你这样可不好!你跟西川哥都快要结婚了,理应学会照顾好这个家,不要动辄闹脾气。”
林萱看似实在帮劝,其实是在拱火。
果然,她的话音落下,傅西川眼中厌憎浓郁。
我淡淡的说:
“你比我有文化,比我有见识,你说的都对,我不跟你争。”
说完,我就绕过两人,径直进屋。
不顾面露诧异的林萱和脸色黑如铁的傅西川。
我把卧房里的东西收拾出来,塞进大包小包,整齐堆叠。
至于这些年为父子俩缝补的大小衣物。
索性全部拿去当铺卖了,充作路费。
悔婚书已经签好字。
当然没忘了母子关系断绝书。
父子俩看到这,应该会很高兴。
这不是爷两心心念念了很多年了吗?
这一天终于盼来了。
我都替他两激动!
厨房里传来灶台旁忙碌的声音。
是傅西川在为林萱做饭。
他一个大男人,起先也是什么都不会。
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家务活都是妇女的责任。
但自从认识了林萱。
林萱舞蹈生,早年因为节食,导致了胃病。
为了给林萱温补脆弱的胃,各种养生粥他拿手的很!
至于我这个为他诞下儿子的妇女。
倒是从来都无福消受!
提着沉重的行李出门时,客厅传来傅西川冷冽的声音:
“锅里还炖着山药粥,林萱没吃完,剩在那也是浪费,你要不要一点?”
把林萱吃剩的给我,合着这是对我的恩赐吗?
林萱端着一碗粥走出来,柔柔的劝我:
“听西川哥你说,你才流产不久,心情不好也属正常,不然还是喝点吧?”
原来这爷两也知道我才流产不久呀!
我回过身,平静的看着傅西川,声音凉薄:
“不好意思,这粥,我无福消受。”
闻言,傅西川瞬间变了脸。
“陆苒,你别蹬鼻子上脸。”
儿子也炮弹一样冲出来,拦在他面前。
“贱女人!”
“摆出这幅臭脸干什么,萱萱阿姨给她端粥喝!她配吗?!”
儿子稚嫩饱满的圆脸上,充满了对我浓浓的厌恶。
他朝我啐了一口,将当年他重病、我在寺前跪求了三天三夜求来的平安符一把拽下,狠狠砸我脸上。
“你这土包子脸,小爷早就看烦了,恶心透了!”
“不喝白不喝,赶紧滚蛋,别在这碍我们一家眼。”
儿子年纪小小,力气不小心。
平安符精准砸到我眼皮上,尖锐一角,砸的我头破血流。
鲜血滑落,隐于眼睫,模糊了我的眼。
我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:
“好。”
我转身走出厨房。
厨房里,傅西川和林萱带着我的儿子,三人像是真正的一家人。
其乐融融的吃着饭,笑着说着。
看来这个家,早就不属于我了。
我趁三人吃饭,无暇顾及我,直接进里屋拿了行李。
将悔婚书和母子关系断绝书放在床头。
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
踏上了前往远方的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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