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未央宫。
刘彻屏退左右,只留下贴身宦官苏文。
方才在朝堂上狠狠压制了那帮儒生,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,但眉宇间,仍残留着一丝阴郁。
那是对匈奴异动的不安,也是对自身状况的隐忧。
“陛下息怒,您要保重龙体啊,要是气坏了身子,可就不值当了。”
苏文端着一个精致的漆盘,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,盘中放着一盒赤红色的丹丸,散发着奇异的香气。
“陛下今日操劳国事,想必心神损耗,现在也到了服用仙丹的时候了,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,先服下仙丹吧。”
苏文的声音温顺恭谨,一如往常。
但在刘彻眼中,这往日里无比顺眼的奴才,此刻却显得有些碍眼。
尤其是那盒所谓的“仙丹”!
看到它,刘彻就想起了昨日他让霍光做的试验。
一股无名怒火,瞬间涌上心头。
他本想呵斥苏文,让他把丹药拿开,但看到苏文的瞬间,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。
刘彻强行压下这股火气,他彻接过漆盘,却没有立刻服用,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文。
“苏文啊,你侍奉朕多年,忠心耿耿,朕也不能亏待了你。”
“这等好东西,朕岂能独享?”
“来,你我君臣同乐,从今往后,朕服用一颗仙丹,你也可以服用一颗,如何?”
刘彻说着,作势就要将那丹药递给苏文。
苏文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双腿都有些发软。
“陛......陛下......奴才......奴才身份卑贱,怎敢......怎敢与陛下同享仙丹......”
“这......这是大不敬之罪啊!奴才万万不敢!”
苏文的声音都在颤抖,眼神躲闪,不敢直视刘彻。
刘彻看着他这副惊恐万状的模样,心中已然雪亮!
若这丹药真是延年益寿的宝贝,苏文岂会如此推拒?
“放肆!”刘彻猛地变脸,声音骤然转冷,“朕赐你仙丹,是你的福分!推三阻四,是何居心?!”
“再说了,朕习惯了你服侍,要是哪天朕真的归天了,你也可以陪朕一起不是么?”
“还是说,你不愿意陪朕?”
刘彻说罢,眼神如同鹰隼般死死盯住了苏文。
“奴才不敢!奴才绝无此意!”
苏文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。
“陛下息怒!陛下息怒!奴才......奴才这就服用!谢陛下隆恩!”
巨大的恐惧之下,苏文哪里还敢再拒绝,颤抖着伸出手,似乎就要去接那丹药。
“哼!这还差不多!”
刘彻冷哼一声,说着便拿起一颗仙丹递给苏文。
“来吧,同朕一起享用!”
“谢陛下隆恩!”
苏文此刻内心是惊喜的,虽然他明知道仙丹有问题,但此刻刘彻对他的恩赐却是真真切切的!
多少人都没有福分享用这仙丹?可是陛下却愿意跟他一起分享。
难道说,陛下是因为前几日呵斥了我,所以为此做出补偿?
苏文内心思忖了起来。
他认为,陛下对自己,肯定是越发离不开了!
等苏文吃下丹药的时候,刘彻却是暗中将自己口中的丹药吐了出来,藏在了手中。
明知道丹药有毒,他自然不会再吃。
他此举,不过是为了让苏文自食其果罢了!
等苏文吃下丹药后,刘彻便摒退了他。
没过多久,霍光从外面进来,手中还拿着一物,正是他命人按照许辰在大牢中雕刻的象棋复刻版。
看到此物,刘彻眼前一亮。
“嗯?霍光,我让你研究的象棋,你搞懂了么?”
霍光连忙上前道。
“回陛下,臣已根据许辰和太子殿下的对弈过程,仔细研习,其玩法和规则,我已经搞懂了。”
说到这,霍光脸上露出几分钦佩之色。
“不得不说,那位许先生可真是大材,这象棋变化万千,攻守兼备,确有演练谋略之奇效。”
“哦?”
刘彻听到霍光这样评价,不由来了兴趣。
“来,你陪朕演练一下,我倒要看看,这东西有何妙处......”
“是!”
霍光答应一声,随即便将棋盘摆开,跟刘彻各自坐在一边,研究起了这象棋的奥妙。
一连研究了数个时辰,刘彻都还兴致勃勃。
因为他发现,越是他深.入了解这象棋的奥秘,就越是能发现这象棋的乐趣,一直拉着霍光下个不停。
然而,霍光也知道刘彻身体已经大不如前,再巧妙的输掉一局后,便开口拦住了想要继续的刘彻。
“陛下之能,臣不能及也!不过,这晚膳的时间也到了,陛下您看是不是......”
“哦?我们竟然研究了这么长时间?”
刘彻抬头看去,果然看到外面天色已晚,当即也是收手。
他虽然感兴趣,但也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明白的,心急不得。
“这许辰......心思倒是玲珑剔透,不仅懂政事,懂人心,连这等奇巧之物也能琢磨出来。”
“车、马、炮、兵、相、士、帅......各司其职,互相配合,倒真有几分行军布阵的味道。”
他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彻的神色,“只是不知,其心......究竟如何。”
刘彻摩挲着冰凉的棋子,眼神深邃。
......
用过晚膳后,刘彻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舒服。
他知道,这是自己这几天没有吃仙丹的原因,但他明知道仙丹有问题,自然不能再去碰。
思来想去,他决定再去诏狱,看看刘据和许辰。
也只有在许辰那里,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让自己不再想仙丹的事儿。
而此时。
大牢深处。
刘据跟许辰一起吃完狱卒送来的晚饭,两人一边下棋,一边闲聊。
“先生,我还有一事不明,还望先生解惑。”
刘据每次问问题之前,都会先向许辰作揖,对他的态度十分尊敬。
虽然说,这种感觉很好,但时间长了,许辰也有些烦。
“你说就说呗!磨磨唧唧的!”
许辰翻了个白眼,让刘据赶紧问。
“是......”
刘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这才问道:
“先生自称来自岭南,岭南虽属我大汉疆域,但毕竟礼乐教化,民风民俗,恐难与关中腹地相比。”
“可我观先生,无论是对朝堂政事,律法典制,乃至......我汉家兴衰之理,都洞若观火,了如指掌。”
“尤其是......”
说到这,刘据深吸一口气,迟疑了片刻,这才问了出来。
“先生言谈之间,对‘华夏’、对‘大汉’,似乎......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推崇与认同。”
“这......不似寻常边郡之民所能有的情怀。”
其实,刘据此前对许辰并不是很了解,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,他已经把许辰奉为老师一般的存在。
但同时他也很好奇,许辰一个来自文化相对没那么发达地区的人,怎么会对汉朝的核心文化和国家认同感这么强?
甚至比许多久居京畿的臣子还要深刻?
这不合常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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