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春橄榄树

合成车间旁边有一个小屋子，以前是放工具的，因为操作工们反应食堂的送餐车太不卫生，都不愿在车里打饭，仍旧还是到大食堂，造成岗位经常缺人。这可是个安全隐患，领导们紧急协商，结果是把小屋子腾出来，专门当作小食堂。

送餐也增加了人员，由原来两人加到四五个人。

岗位旁有个小窗子和小食堂相通，临近饭点，陈小飞想看下有哪些好吃的菜，瞅了一眼，惊奇发现送餐的人里多出一个女孩。

女孩大概十八九，长得细眉杏眼，体态优雅，操作工本就单调无聊，陈小飞不免多看了两眼，却不防那女孩突然掉过头。

从小窗口看见陈小飞，先是一惊，继而莞尔一笑，掉开了脸。

过后几天，每逢食堂送饭时，陈小飞都尽量让自己忙些，做出认真操作的模样，但眼睛却常常不受控制地瞟向小屋。那女孩也有点意思，好像特意为陈小飞看她做准备似的，每次变换不同样式的衣服。

看来她家条件不差啊！陈小飞感叹。有意无意间问了下工友，原来她哥哥就是厂技术科江科长。哥哥是技术科科长，妹妹却在食堂送餐？陈小飞心里犯嘀咕。

有天中午小食堂卖红烧肉，大家嘻嘻哈哈，兴奋地把碗递进去打肉，陈小飞在人群中也递进碗，同时递进去一元面额的菜票，对那女孩说：“给我打五角钱的红烧肉。”

“小飞，你糙慌了啊？打了几元钱的红烧肉？”同车间的莫小山经过他身边时调侃。

可不是！陈小飞看看碗里的肉，满满当当的，怎么回事呢？再看补找回来的菜票，一张一元的现在被换成两张五角的。

陈小飞夹了一筷子红烧肉，香香喷喷的，好吃！但吃着吃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，就转回到卖菜的小窗。里面食堂人员正在收拾菜桶，陈小飞把头探进小窗口，喊了声：“哎——”女孩把头转过来，冲陈小飞一笑，现一口整洁白牙。

“是不是不够吃，还想再打一份？”女孩调皮地问。

“不，不——是，我是想问下，是不是你弄错了啊？”陈小飞结结巴巴地说。

“没有错啊——”女孩装得一本正经。

“错了错了——你找的菜票——”陈小飞辩解。

“对的啊。”女孩继续装糊涂，这时另一个老师傅闻声过来，疑问：“江晓娟，哪错了？”女孩急急冲陈小飞使个眼色，陈小飞忙说：“师傅，没错，我是想加点汤。”

名叫江晓娟的女孩打了一勺汤，示意陈小飞，陈小飞忙把碗递进去。

江晓娟把汤倒在陈小飞碗里，顺便在碗沿清脆地敲了一声：“师傅，好好吃哦。”冲陈小飞顽皮地眨了眨眼。

接连两天都是如此。

第三天陈小飞干脆递了张一毛的菜票，居然还是给陈小飞补回来，好家伙！这次一毛的换回两张一元面额的菜票。

陈小飞坐不住了。

在小食堂，周围都是同班组的工友不好说话，陈小飞干脆趁周日下午大食堂空闲的时间去找江晓娟。

江晓娟正无事，听师傅说有人找她，出来，看到陈小飞，好看的脸立时笑成一朵花。

靠着大食堂空旷的桌子，江晓娟笑完，斜瞟了一眼陈小飞，问：“找我什么事啊？”

“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？”陈小飞不习惯江晓娟的眼神，被看得很不自在。

“我不知道啊！”江晓娟“噗嗤”一声，又笑了起来，笑得更响亮。

“你——你干么要倒补我菜票啊？”陈小飞脸有些红。

“没有啊——？”江晓娟装出很无辜的样，见陈小飞实在窘迫得不成样子了，才收回笑，低声说：“人家送你吃不行啊？”

陈小飞更说不出话了，吞吞吐吐道：“为——什么——送，送我吃——啊？”

“你好傻啊！”江晓娟嗔怪：“因为我认识你呗。”说完立即转身跑回食堂里。

“认识我？”陈小飞膛目结舌：什么时候认识的？在哪里认识？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。一个人傻傻站了半天，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江晓。

还有，难道认识就能用公家的红烧肉做人情吗？

............

第二天陈小飞就转夜班了。

再转回到日班，送餐时，陈小飞没有看见江晓娟，有些意外。不由自主猜她为什么没来？很想问问食堂别的师傅，但觉得不好问，就憋在心里。

下班时，陈小飞骑车刚转过厂外的山坡，江晓娟突然出现，喊了声：“哎——”，陈小飞闻声停住，把脚撑着车，等她走近问：“中午怎么没见你打菜啊？”

晓娟咪咪笑，反问：“你希望我天天打菜啊？我可没那么多菜票贴你呢！”

窘得陈小飞霎间红了脸。

“哪里是——”陈小飞说：“我把钱还给你吧？”

“谁稀罕！”江晓娟闻言忽然生气。

“那——那就不还了吧，”陈小飞赶紧转开话题：“你那天说认识我，我怎么想不起来呢？”

江晓娟瞥他一眼。

转而又笑，问：“你真想不起来？”陈小飞尴尬地挠头，还是想不起来，江晓娟嗔怪：“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。”陈小飞说：“那你告诉我在哪见过嘛。”江晓娟说：“你既然都想不起来了，我再提多没意思。”弄得陈小飞更尴尬。

想想也不该欠江晓娟人情，于是说：“那我送你个礼物，好吗？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江晓娟嘴角闪过一丝狡黠。

“你喜欢什么？你说。”陈小飞很诚恳。

江晓娟装着歪头仔细想，冷不防凑到陈小飞耳边，说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
陈小飞吓了一跳。

江晓娟咯咯咯咯笑起来。

不由联想到丁家琳的笑声，这两个女孩性格和长相完全不同，怎么笑声这么接近呢？即使有区别，也就是江晓娟的笑声比家琳更响亮、更肆无忌惮吧。

想到家琳，陈小飞觉得该走了。

“不开玩笑了，改天我一定买个礼物送你，现在我先回家了。”

江晓娟急喊：“等等。”

“还有什么事？”陈小飞一副要走的样。

“人家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？”江晓娟说。

“咦？你不是说认识我吗？”陈小飞疑惑地问，江晓娟一副无邪不知是真是假？陈小飞只好说：“我叫陈小飞，非常高兴认识你。”

“干嘛啊？非常高兴表情还这么严肃。”江晓娟又瞥他一眼。

“那你呢——你叫，叫江晓娟吧。”陈小飞从未这么结巴过。

江晓娟乐得一下蹦起来：“你知道我的名字啊？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我听他们这么喊你呗。”

“那我们现在算正式认识了吧！”江晓娟热情地伸出手，在陈小飞握住时说：“能不能顺便带我到城里去呀？”

陈小飞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想说不行，但又觉得不太好，毕竟人家还送了你这么多菜和菜票，就只好说：“上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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